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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史毅敏 北京大学校长林建华于校庆典礼致辞，将鸿鹄志读成“鸿浩”志，一时哗然。 虽说读错字之事，人之所时有。然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”出自《史记•陈涉世家》，至晚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学语文课本即有收入，属于初中文言文入门读物，不算艰深，林校长高级知识分子，身负大学校长之望，且在如此郑重场合，读错字难免让着名高等学府蒙羞。 未几，林校长公开发表道歉信，风波再起。人疑其诿过于时代，饰非以环境。信不长，我完整读了一遍，也有一点小小不解处：林校长称“我所有重要讲话”“都是自己写的”，莫非林校长不使用拼音输入法写文章么？如何不知“自己写的”文字之读音呢？ 林校长学而优则仕，自2010年起，历任重庆大学校长、浙江大学校长、北京大学校长。 2013年出任浙江大学校长之前，部分浙大校友联名反对任命，曾是新闻一件。 当代另一位学者，学宦经历与林校长有重合处，那是人口学家与经济学家马寅初。抗战时期，马老曾出任重庆大学商学院院长。 1949年，马寅初任新中国首任浙江大学校长，1952年5月，任北京大学校长。 林校长在短短一篇道歉信中，两次使用“你们的校长”来称呼自己。这种居高临下的亲切自无不妥且生活中并不罕见。两相比较，马寅初的亲切则让学生更觉彼此平等。就任北京大学校长那年，马寅初年届七十，连毛泽东与其谈话，亦尊称“马老”。马老性格热忱，对学生讲话，往往自我谦称“兄弟”。 1952年国庆庆典，安排有北大学生去天安门游行。前一天马寅初高兴地对学生讲话：“明天，兄弟要上天安门城楼上去检阅你们”。 北大师生欢迎马寅初任校长的大会上，七十高龄的马老发言：“兄弟很荣幸来到北大做校长。兄弟要和大家提出三个挑战：第一，兄弟要学俄文……第二，兄弟要骑马、爬山……第三，兄弟冬天洗冷水澡。” 与此相对，林校长在道歉信中公开声明：“很难保证今后不会出现类似的错误”，“像我这个年纪的人，恐怕也很难短时间内，在文字水平上有很大进步了”。 林校长生于1955年10月，今年（2018年）5月年六十二，比当年就任北大校长后立志学俄文的马老年轻八岁。由此观之，林校长自身恐怕也“要励志，立‘鸿浩’志”吧？ 抚今追昔，不知重庆大学、浙江大学和北京大学的“菁菁学子”心里是何滋味。 说起来，林校长在典礼发言中使用的这个“菁菁学子”，恐怕也是“莘莘学子”之误。 “莘莘”，读音“深深”，来自《国语》中引用《周诗》中诗句“莘莘征夫”，是“众多”的意思，今人常与“学子”连用，表示众多学生。 “菁菁”，读音“晶晶”，来自《诗经》，在《国风》及《小雅》中都有出现，都是形容草木茂盛的样子（“菁菁者莪”，“其叶菁菁”） 。典籍中尚未见到与“学子”连用这种用法。 当然，林校长在“自己写”“重要讲话”时候，为了增加文采，有意从诗经中借用典故，自创（或有意引用网络上以讹传讹的）新词“菁菁学子”，以草木茂盛形容学生众多，也不是说不过去。如果真是这样，在道歉信中林校长自谓“我的文字功底的确不好”，实在是过谦了。 北大、浙大与重庆大学，皆海内名校，人才辈出，世人仰望。林建华校长化学专家，科学上亦必有所贡献与造诣。为此文者，非为苛其读错一二字之细故，实不愿今之高等学府主事者，沾染漫不经心在前，诿过塞责在后之官场习气也。